在熙來攘往的尖沙咀彌敦道,有一幢61年歷史的大廈聞名國際,這就是經典電影《重慶森林》的主要取景地重慶大廈。大廈最初主要由華人居住,後來漸漸成為香港少數族裔的聚集處,大廈內的餐廳亦以印度、尼泊爾及非洲等菜式為主。2007年,重慶大廈更被《時代》雜誌選為「全球一體化最佳例子」,指這個匯聚120個不同種族人士及商業活動蓬勃的大廈,充分體現文化多元及民族平等。到底重慶大廈是如何由華人住宅區變成如同「聯合國」的小社區?
根據余震宇撰寫的《九龍海岸線》指出,重慶大廈的前身是重慶市集,早於1920年已在彌敦道出現,原設有30多間售賣洋貨的商店,並有酒店,主要服務遊客及海軍,連政府的食米批發處也曾在該處辦工。1941年,香港進入日佔時期,重慶市集一度改名為中興市場。1958年,菲律賓華僑蔡天寶收回地皮重建。《香港志‧總述 大事記》記載,1961年11月11日,位於九龍尖沙咀的重慶大廈獲港府批出佔用許可證,正式落成及入伙。
1970年代,重慶大廈已有不少價格低廉的旅館,吸引嬉皮士和背包客入住,當時有很多本身住在大廈裏的華人,也開始將物業改裝成小旅館,間出十幾個狹小的房間圖利,後來獲旅遊書《孤獨星球》(Lonely Planet)介紹,令大廈一時聲名大噪。香港旅遊發展局形容重慶大廈內很多小店陳設看起來雜亂無章,來自不同國家的店員以陌生的語言招徠客人,有一種混亂、神秘而多元的獨特氛圍。曾斷斷續續在重慶大廈居住4年的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教授麥高登(Gordon Mathews),研究不同種族聚居和交易現象,並寫成《世界中心的貧民窟:香港重慶大廈》一書,根據他的統計,約有129個不同國籍的人在重慶大廈居住過。根據重慶大廈法團網頁指,現時大廈內有多達1,200間出租房間。
《世界中心的貧民窟:香港重慶大廈》更提到,旅館房間的電視機,與香港其他酒店的電視機不一樣,有多達16個來自印度、巴基斯坦、尼泊爾、BBC以及很多非洲人會觀看的法國第五電視台等獨立頻道,還有一些香港及內地人會看的中文頻道;而旁邊的假日酒店,客人只能觀看CNN和HBO,如果要看南亞國家的電視台,只能在重慶大廈的旅館內才找到。
書中亦指,隨着中國南方省份的經濟崛起並成為世界工廠,香港成了中國對外貿易的門戶,很多發展中國家的商人蜂擁而至,通過中介商人介紹來港,在重慶大廈購買中國製造的貨品,包括二手手機及衣服等,由於價格便宜,這些國家的消費者都能負擔得起,加上香港有較寬鬆的簽證條例,其他發展中國家的訪客,即使沒有簽證,也可以在港逗留十數天甚至3個月,有足夠的逗留期限來到重慶大廈檢查貨品及進行貿易。麥高登認為大廈反映了一種「低端全球化」(Low-end globalization)現象,小股商品及資金經重慶大廈進出發展中國家,小商人每趟商貿活動也可賺取數百至數千美元不等。根據他的統計,重慶大廈內約有8間貨幣兌換店、5間網吧、10多間廉價電話卡店、12間餐館、15間手機店及30間服裝店,還有15間手錶店等,他指更有4間店舖的老闆,從1970年代便一直在大廈內做生意。
其實重慶大廈並非一座大廈,而是5幢大廈在1、2、3樓商場部分連接而成,4樓以上則分開,因此重慶大廈的英文名稱Chungking Mansions用上複數。麥高登在書中形容,重慶大廈使用了香港1960年代常見的本地建築設計,包含了兩層的底座及其上面的多座大樓,但其中3座建築及5個獨立的大樓各自為政,人們必須返回地下,才能轉換電梯到另一座大樓,故重慶大廈常常被描述為一幢迷宮。
由於建築結構錯綜複雜,大廈曾發生多次火警,根據早年立法局文件指,1985年1月至1988年2月期間,重慶大廈共發生29宗火警。1988年2月21日,重慶大廈11樓發生火災,一名丹麥旅客嘗試抱着床墊從高處跳下逃生,卻當場斃命,另有9人受傷。1993年7月,更發生供電房爆炸事件,令整座大廈停水停電10日。大廈內有多個種族群體居住,管理時必須留意文化差異,該廈法團管理處高級經理梁錦華曾在訪問中分享心得,指部分宗教有族長制度,有事必須先找族長商量;改裝大廈公共設施時亦要考慮周詳,例如有些廁格需提供沖洗身體的設施;貼出通告時,亦要翻譯成多國文字;部分宗教的女性亦不能隨便被拍照及與陌生人有身體接觸等。
重慶大廈雖然像「聯合國」,但也代表着一種本地文化,由王家衛執導、梁朝偉、王菲及林青霞主演的《重慶森林》,以重慶大廈為主要拍攝場景,借助大廈內的混雜風格來反映城市邊緣人遊離寂寞的內心世界。重慶大廈法團主席林惠龍曾於訪問中透露,1993年,王家衛申請在重慶大廈拍電影,當時林擔心會引起混亂,故拒絕對方,於是王家衛便偷偷進內拍攝,最後《重慶森林》卻蜚聲國際,吸引更多外國客人。本地文化企業「活現香港」的創辦人陳智遠接受傳媒訪問時提及,王家衛曾經在尖沙咀居住,對該區非常熟悉。除了《重慶森林》,另一部由黎明、李嘉欣及金城武主演的經典電影《墮落天使》也是在該廈取景。此外,著名影星鍾楚紅早年曾與家人居於重慶大廈,至中學畢業也是在大廈內的珠寶公司做見習鑑定師,不少在重慶大廈的老住客,都對她有印象,其住處現時已變成賓館。
重慶大廈在50周年時斥資近2,000萬元進行翻新工程,並在外牆安裝近600支變色LED燈來進行亮燈儀式。大廈曾被本地人認為是龍蛇混雜之處,近年有不少本地機構舉辦導賞團,將大廈的歷史及多元文化向外推廣,希望藉此消除因種族及宗教差異造成的誤解。
上載日期:2022年11月15日